赏析 注释 译文

暮春游西湖北山

杨载 杨载〔元代〕

愁耳偏工著雨声,好怀常恐负山行。
未辞花事骎骎盛,正喜湖光淡淡晴。
倦憩客犹勤访寺,幽栖吾欲厌归城。
绿畴桑麦盘樱笋,因忆离家恰岁更。

译文及注释

译文
总是听闻忧愁之声的双耳更爱听那雨声,时常惦记着不要误了游览的时机、辜负了大好山色空自寂寞。
千树桃花万枝柳仍未推辞为春天作妆点的念头,花枝正盛,西湖上淡淡晴光惹人喜爱。
疲倦休息中仍要去方僧问道,丛林幽静让人心生向往,不愿归去。
桑林麦田中间夹杂着丛丛樱桃树和春笋,让人想起离家时家乡也正是这个情景。

注释
愁耳:老是听闻忧愁之声的双耳。
骎骎:原意是马的疾行,引申为迅速。
绿畴:绿色的田野。

赏析

  杭州西湖外的葛岭、宝石山,统称北山,是杭州一大景区。杨载在四十岁以前,常居于此,留下了不少诗篇,本诗就是其中被选家注目的一篇。

  杨载作诗,锻字炼句,是很下功夫的; 这首七律,在格局上并无特异之处,可观的全在于措辞的刻意求新,不肯从俗从熟。首联第一句“愁耳偏工著雨声”,把老是听闻忧愁之声的双耳称为“愁耳”,已经很精炼了;把爱听称为“偏工”,更觉生动,显得这“愁耳”很有性格,于听雨这事格外精工,超乎其他功能(偏,出乎寻常之意)。但是这二者还都不及一个“著”字更见诗人的功夫——既然“愁耳”“偏工”于听雨,那么它听起来也不同往常,是紧紧地附(著,附着)在雨声边;这雨声,也仿佛不是落在窗前户外,而是擦耳而过!这是贯注了多少劲力才炼出的一字啊!没有这一字,便不足以匹配前四字;而诗人写下四字在前,就势必要求有一更奇之字紧随在后:看来,诗人是处处在为自己出难题,而时时为解出难题而自得。

  “好怀”,指对美好事物的怀思、眷恋。诗人素爱美景,时常惦记着不要误了游览的时机、辜负了大好山色空自寂寞;现在想到雨中北山定别有情趣,自然更不能不一往了。于是,首联虽然只写到“常恐负山行”,但诗人的闻雨上山,已包含在内,诗的颔联,也就能直接写山景了。“未辞花事骎骎盛,正喜湖光淡淡晴。”“未辞花事”就是“花事未辞”,因对仗的关系作了倒装。暮春三月,正是杭州最艳丽的时节,因此,虽然有蒙蒙细雨,也不能令千树桃花万枝柳起推辞为春天作妆点的念头,花枝们仍然在迅速地走向繁盛(骎骎,原意是马的疾行,引申为迅速)。有这许多护春使者在争奇吐艳,西湖上自然是晴光灿烂,即使是在雨中,从北山上鸟瞰下去,这晴光也不过淡了一点而已。这二句里无一“雨”字,却句句都与雨有关,写出的恰切不过的雨中北山之景,笔法真可算“空灵”了。“未辞”和“正喜”,看似闲笔,其实正起着活跃诗句的作用;前者使百花也具有像“愁耳偏工”一样的、不肯推辞走向繁盛的独特性格;后者则道出了诗人的性格。既是具有“愁耳”的人,过分的艳丽自然不谐他的心情,淡淡的晴光才正合他的口味。总起看来,这二句可算本诗中可摘的佳句了。

  颈联中的“幽栖吾欲”,也是“吾欲幽栖”,因对仗的原因而作了倒装,游程过半,诗人疲倦了,但在山寺中休憩,也不肯放过访僧问道的机会;幽静的丛林令人爽心愉快,他也起了栖居之念,不肯回归喧闹的城市。这二句,字眼倒没什么突出,但排列得相当紧凑。另外,每句都有一个转折,对仗时非但字面工整,且把转折的意思也两两相对住了、“客”、“吾”二字万可见到,故用“客”字;“欲厌”是心理活动,非“吾”不能道之。这些小巧之处,也体现着诗人的功力和苦心。

  尾联中,一个“盘”字又很耀眼。此时诗人大概走到了北山的另一侧,田野的庄稼果树给雨洗得葱绿,预示着一个收获季节又来到了,也令诗人想起去年离家时,家乡也正是这个情景,一年过去了,自己的收获季节在何时呢?这些,都是常见的景象,常有的感慨,就像湖上的晴光一样是“淡淡”的。但有了一个“盘”字,诗句就顿时活跃,夹在大片桑林麦田中的樱桃树和春笋,从北山上望下去,它们婉若游龙、盘错迂曲,非但显得自身的生动,也消除了桑麦大块的单调。这句仍是俯看之景,因此,全诗都牢牢地罩在“游西湖北山”的题目里。

  西湖是天下奇观,但这首诗里,我们感到的“奇”,不在奇景,却在奇笔。写奇景恐怕不免与前人撞车,这是后起的诗人最抱憾的事;但若能振起奇笔,还是能证明自己无愧于“诗人”称号的。看来,杨载非但是用功的诗人,也是有志气的诗人,就算是在矗满着名家之笔的西湖上,他也有胆量插上自己的独特的一笔。▲

杨载

杨载

杨载(1271—1323)元代中期著名诗人,与虞集、范梈、揭傒斯齐名,并称为“元诗四大家”。字仲弘,浦城(今福建浦城县)人。延祐二年进士,授承务郎,官至宁国路总管府推官。杨载文名颇大,文章以气为主,诗作含蓄,颇有新的意境。 

猜您喜欢

读吕居仁旧诗有怀其人作诗寄之

曾几曾几 〔宋代〕

学诗如参禅,慎勿参死句。
纵横无不可,乃在欢喜处。
又如学仙子,辛苦终不遇。
忽然毛骨换,正用口诀故。
居仁说活法,大意欲人悟。
常言古作者,一一从此路。
岂惟如是说,实亦造佳处。
其圆如金弹,所向若脱兔。
风吹春空云,顷刻多态度。
锵然奏琴筑,间以八珍具。
人谁无口耳,宁不起欣慕。
一编落吾手,贪读不能去。
尝疑君胸中,食饮但风露。
经年阙亲近,方寸满尘雾。
足音何时来,招唤亦云屡。
贱子当为君,移家七闽住。

送赵使君老父吟

彭龟年彭龟年 〔宋代〕

使君朝天骑霜啼,朔风猎猎吹裳衣。
钲铙聒天山谷应,旌旂弄日龙蛇飞。
帮人遮留留不得,壮儿截镫小儿泣。
老翁数十相扶携,喘若筒吹行转疾。
且行且止相叹嗟,若怨若慕言纷拿。
一翁指我门前土,向时蓁莽今桑麻。
自言新年年九十,旧使姓名多记忆。
从头屈指细平章,清静安宁今第一。
狡胥每欲挑民争,能令衽席生五兵。
我公平易与民近,智巧有尽苦难行。
里中少号刀笔,曾向公庭瞯消息。
归来语我使君明,胸中是非纸上律。
吾农疾苦年来多,公今归去谁抚摩。
留公无计可奈何,呼儿起舞吾当歌。
官家神圣似尧禹,蠖濩宫深有言路。
借留谁格向来书,犹有民谣能取否。
或闻朝廷虚柄臣,须公经济难逡巡。
延英奏对刻易下,囊封且说江南贫。

送韦道显归省庆远三首 其三

曹义曹义 〔明代〕

振旆朝来出帝乡,归宁南去路茫茫。云连岭峤蛮烟合,雨过关河野树凉。

别酒一尊临潞渚,征帆万里向宜阳。古人若问交游客,多半相知在玉堂。

江南别送毛给事吴行人蒋进士

徐问徐问 〔明代〕

春寒寂寂花事迟,驿楼弱柳青垂丝。玉瓶酒尽客不醉,东风惆怅令人思。

问君此行去何极,共说毛君司谏职。直词戆谏昔回天,天子时时借颜色。

吴君仗节中州行,骅骝骨格众目惊。归来起居北堂下,汉槎又促趋严程。

蒋君年少拾高第,要路勋名行远致。终孝三秋宰木长,细草新蒲乱愁思。

可怜去后凡马空,到时花发燕山红。各言相离会何日,长笑百年成转蓬。

愧予衡茅守儒素,贫病无书问亲故。心随河水转北流,回首斜阳渺烟树。

送王宗说寺丞归南京

梅尧臣梅尧臣 〔宋代〕

晏岁欲飞雪,满天含冻云。
犯寒单骑速,猎吹紫裘薰。
庭鹊还先喜,池鸿去始闻。
公应问贫贱,善说莫如君。

榴皮题壁

孙唐卿孙唐卿 〔宋代〕

碧眼仙人曾着句,玉堂学士继其馀。
只今虽说西邻富,争是东庵有异书。

除夜寄卢菊磵

刘过刘过 〔宋代〕

见说卢夫子,诗成手自书。
雪便金帐暖,云荫玉山居。
椒叶储名酒,萍虀荐野蔬。
夜寒裩犊鼻,应念马相如。

与陈刚父论诗

曾由基曾由基 〔宋代〕

少陵久矣跨鲸游,近说西江沸不休。
双井发源注南海,百川分洪失东流。
君怀正印高悬眼,我抉玄关笑点头。
半世工夫缘底事,旁人却作寺闲求。
注释 译文

临江仙·我劝髯张归去好

苏轼苏轼 〔宋代〕

我劝髯张归去好,从来自己忘情。尘心消尽道心平。江南与塞北,何处不堪行。
俎豆庚桑真过矣,凭君说与南荣。愿闻吴越报丰登。君王如有问,结袜赖王生。
赏析 注释 译文

尊经阁记

王守仁王守仁 〔明代〕

  经,常道也。其在于天,谓之命;其赋于人,谓之性。其主于身,谓之心。心也,性也,命也,一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其应乎感也,则为恻隐,为羞恶,为辞让,为是非;其见于事也,则为父子之亲,为君臣之义,为夫妇之别,为长幼之序,为朋友之信。是恻隐也,羞恶也,辞让也,是非也;是亲也,义也,序也,别也,信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是常道也。

  以言其阴阳消息之行焉,则谓之《易》;以言其纪纲政事之施焉,则谓之《书》;以言其歌咏性情之发焉,则谓之《诗》;以言其条理节文之着焉,则谓之《礼》;以言其欣喜和平之生焉,则谓之《乐》;以言其诚伪邪正之辨焉,则谓之《春秋》。是阴阳消息之行也,以至于诚伪邪正之辨也,一也,皆所谓心也,性也,命也。通人物,达四海,塞天地,亘古今,无有乎弗具,无有乎弗同,无有乎或变者也。夫是之谓六经。六经者非他,吾心之常道也。

  是故《易》也者,志吾心之阴阳消息者也;《书》也者,志吾心之纪纲政事者也;《诗》也者,志吾心之歌咏性情者也;《礼》也者,志吾心之条理节文者也;《乐》也者,志吾心之欣喜和平者也;《春秋》也者,志吾心之诚伪邪正者也。君子之于六经也,求之吾心之阴阳消息而时行焉,所以尊《易》也;求之吾心之纪纲政事而时施焉,所以尊《书》也;求之吾心之歌咏性情而时发焉,所以尊《诗》也;求之吾心之条理节文而时着焉,所以尊《礼》也;求之吾心之欣喜和平而时生焉,所以尊《乐》也;求之吾心之诚伪邪正而时辨焉,所以尊《春秋》也。

  盖昔者圣人之扶人极,忧后世,而述六经也,由之富家者之父祖,虑其产业库藏之积,其子孙者,或至于遗忘散失,卒困穷而无以自全也,而记籍其家之所有以贻之,使之世守其产业库藏之积而享用焉,以免于困穷之患。故六经者,吾心之记籍也,而六经之实,则具于吾心。犹之产业库藏之实积,种种色色,具存于其家,其记籍者,特名状数目而已。而世之学者,不知求六经之实于吾心,而徒考索于影响之间,牵制于文义之末,硁硁然以为是六经矣。是犹富家之子孙,不务守视享用其产业库藏之实积,日遗忘散失,至为窭人丐夫,而犹嚣嚣然指其记籍曰:「斯吾产业库藏之积也!」何以异于是?

  呜呼!六经之学,其不明于世,非一朝一夕之故矣。尚功利,崇邪说,是谓乱经;习训诂,传记诵,没溺于浅闻小见,以涂天下之耳目,是谓侮经;侈淫辞,竞诡辩,饰奸心盗行,逐世垄断,而犹自以为通经,是谓贼经。若是者,是并其所谓记籍者,而割裂弃毁之矣,宁复之所以为尊经也乎?

  越城旧有稽山书院,在卧龙西冈,荒废久矣。郡守渭南南君大吉,既敷政于民,则慨然悼末学之支离,将进之以圣贤之道,于是使山阴另吴君瀛拓书院而一新之,又为尊经阁于其后,曰:「经正则庶民兴;庶民兴,斯无邪慝矣。」阁成,请予一言,以谂多士,予既不获辞,则为记之若是。呜呼!世之学者,得吾说而求诸其心焉,其亦庶乎知所以为尊经也矣。

© 2023 昂诗词 | 诗文 | 名句 | 作者 | 古籍 | 纠错